父爱如山
申国华
夜深人静，我的灵魂却沸腾起来，总是梦见我的父亲，梦见伟岸、亲切、和蔼的父亲给我讲述山外的故事。
父亲是解放前出生的，靠租地过活，受够了地主的压迫和剥削。红军路过家乡时住在我家，家里缺粮，只能用南瓜招待红军，红军给我当时幼小的父亲讲了丰富的山外故事，临走时还给了我祖父一锭银元和一些红军币。解放家乡时解放军用粮食换回了红军币。
红军的故事回荡在父亲的脑海里，革命的火种在父亲的心里燃烧。解放后，父亲一心想从事革命工作，他牢记红军说的：革命必须得有文化。父亲首先想到的是读书，盼望的是掌握革命知识。家徒四壁，祖父实在拿不出钱供父亲上学。祖母悄悄拉了一只公鸡给父亲，叫他卖了上学去。父亲把鸡拿去卖了七万五（旧币），用四万交书学费，三万五做生活费，享受乙等生活，靠助学金圆了读书梦。
父亲对学习无比投入，哪怕铧土时也要利用牛掉头的那点空隙看一下书。仅用三年时间就以优异的成绩跳级读完了小学六年，读完初中后，成为务川一中首届高中生，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学校党支部成员、学生会主席，在主席台上给师生们传播革命火种，讲述山里山外的故事。
父亲高中毕业后，推荐去读西南政法学院，但当时国家特别缺人才，组织上安排父亲到边远的乡间学校任教，担任俄语教师。父亲总是认真对待每一节课、每一名学生，把党和国家对他的爱通过三尺讲台和夜间作业批改传递给学生们。组织为了锻炼父亲，调他到多所乡间学校任教后提拔为校长。即使是“文革”期间，教学工作几乎没有受到影响。七十年代初，父亲调县城任环城小学（简称二小，含初中）校长。任校长期间，父亲除了开会等事务，几乎每天都要到每间教室巡视，重点看教师的师德和教学情况，发现问题及时纠正并在会上通报。有一次，父亲发现一名学生因迟到被罚站在教室外，父亲把学生带进了教室，然后把教师叫出来单独谈话：“学生迟到了处罚一下是可以的，但他迟到后本身就少听了课，你又叫他站在外面，那不是一节课都废了，要罚站也得让他站要教室内听课。”因此，校园文风盛行、欢声笑语，不仅语数突出，就连文娱活动也居全县前茅，奖状和奖旗布满了教务室，学生在快乐中成长，在阳光中奋进，每年为上级学校输送了大批德才兼优的学生，城乡居民都亲切地称呼他“申校长”。
小学五年级时，父亲就带我进县城读书，我们走四十里路进城。走出家乡的大山，一路上新奇不断，我总是问个不停，父亲则是不厌其烦微笑地回答。走过东升塔就到了县城的东门，仿佛看到另一个世界，街是那么的宽，房是那么的多，城是那么的热闹，女孩的花衣是那么的漂亮。从东门到北门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看得我眼花缭乱。
父亲的校长室就是家，家里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双木拖鞋，就剩一张办公桌，桌上有一口闹钟。入家后，不懂的地方太多，父亲鼓励我使用电灯开关，教我怎样用拉线进行开关。我担心电灯里发红的东西烧坏后会掉下来，父亲又给我普及电的常识，介绍我认识了尚老师、夏老师等大堆老师，戴老师还在学校给我拍了我人生的第一张照片。
县城不光热闹，还能够在电影院坐着看电影，享受吊扇转个不停的凉风。每逢有精彩的影片，父亲都要带我去看，座位都在后面，父亲告诉我在后面看电影反而要看得清楚一些，而且，观看时适当讲述一下，便于我看懂而不影响他人观看。通过父亲的讲解，我终于明白美国和敌人的区别，明白电影都是演的戏。
入学后，课间十分钟，班上的女生们总喜欢围着我问这问那，因为她们在我身上看到了真正的农村，看到了真正的穷人，我于她们有些古董的味道。我也总是愿意跟她们在一起交心，饱览她们的花衣，欣赏她们美丽的笑容，她们让我看到了比“刘三姐”更漂亮的花花世界。男生们则嘲笑我“热嗬”，过了很久，我才悟出这个词的意思。
在学校，父亲是校长；在家里，父亲是家长。每天的语文和数学父亲是必查的。我的字写得又大又差，总改不了歪天倒地的坏毛病，横如波浪竖如柳，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一点一提父亲都要给我纠正，尤其是那个横折，我总是一滑就下来了，形不成直角，让父亲特别生气、动怒。为了能够快速查字写字，父亲还教我四角号码查字法，至今仍然记得“横一垂二三点捺，叉四插五方框六，七角八八九是小，点下有横变零头”的口诀。父亲告诫我，做任何事都不能粗枝大叶、大而化之。他给我举了个例子，一位工程师在制作图纸时，因为不小心，笔在图纸旁边点了一下，结果，施工时在该工程的旁边修了一座小山堡，不仅延误了工期，浪费了工钱，还严重遮档了工程的视线。父亲又拿工程师举了另一个例子，一位工程师因为成功画一根线被提拔为高级工程师，大伙都不服，领导说：画一根线谁都会，可是这根线该画在哪个位置你们会吗？这名工程师为能成功画出这根线已经努力了十年，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五年级是毕业班，临近毕业考试时，父亲突然不给我辅导作业了，而是让我学象棋，他说这玩意锻炼智力，或许对考试有帮助，其实是让我放松。考试前，我们几个小伙伴就趴在学校前的陨石上下了几天象棋，父亲一点也不责怪，这在平时早就被父亲教训了。考试时，父亲破天荒买来鸡蛋给我补充营养，至今常想起父亲躬身下厨、满脸笑容端上热腾腾鸡蛋面的场景，不禁潸然泪下。
让父亲特别高兴的是我考上的初中是当时面向全县招生的尖子班，父亲给我报名，带我认识新学校、新教室，尤其是找厕所，因为有的厕所特别破烂，不注意就容易掉粪坑里，父亲再三提醒我注意安全。还找语文、数学老师交谈，算是一种寄托。至今仍然回想起当天累得满身大汗的父亲。
读初中时，父亲不时出差，出差前一定要把我寄托给亲戚朋友他才放心。由于父亲公事繁忙，没法顾及我，恰好给了我游手好闲和出洋相的机会，成绩如股市般直线跳水，靠补习才考上高中。高考预选后，父亲料定我名落孙山，就领我回家栽秧，栽了几天秧后，学校专程带信通知我，预选通过了。消息如惊雷，父亲丢下手中的活，拉着我拔腿就往公路上跑，拦车送我进城冲刺，上车后好长时间都还在喘着粗气。
虽然我用功了，但高考成绩还是不尽人意，我被一所中专录取，我执意通过补习考大学，但父亲说：中专包分配，工作不是哪时有，学习不是哪时无。参加工作后，还可以读大学的。父亲带着行囊一直送我到学校，把我的行囊放在寝室后，又去给我报名，临行时，又倒回来给我重复那些话。那时书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国家负责，但父亲每个月照样给我寄二十元，大约占父亲工资的三分之一。
参加工作后，我拿到了人生第一个月的工资五十六元五角，父亲特地在银行给我开了户，让我自己管理财富，还不时写信给我，在乡下好好工作，安心上班，虚心向领导和同事们请教，我不但圆满完成了各项工作任务，还通过自学考试圆了大学梦。
弹指一挥间，转眼我也有了儿子，可我的儿子还没有来得及叫一声爷爷，父亲就永别了我们，在大山上长眠。如今阴阳两隔的人通过梦境交流或许是最好的方式。
我们在大山下生活殷实，父亲不必挂念。
飞鹤传书。
（作者系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心语》，有小说《猪仙》《哑蛋》《拼车》等发表于《贵州作家》《民族文学》）
活动主题：申氏家族·申鑫杯第三届征文活动（点击查看活动详情）
文稿编号：64号
文稿标题：父爱如山
文稿作者：申国华
文稿收集：
文稿编审：申爱山
奖品设置：
1、所有获奖者将颁发获奖证书和奖杯。
三等奖6名：奖金人均200元。
优秀奖12名：奖金人均1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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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时间：2022年5月1日-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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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