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妈妈们讲过去的事情
申其元
2019年的元旦，天气异常寒冷，北风凛冽。但我还是早早就爬出暖和的被窝，冒着寒风，赶去酒楼，陪两位妈妈喝早茶。一位是我的亲妈，另一位则是顾妈妈。
酒楼里温暖如春，坐无虚席，热热闹闹。我们这一桌就更热烈了。两个都已经八十多岁的老人一见面就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叫着彼此的名字，互相询问着，互相关心着。我们两家的子女们也都上前问候老人，互相寒暄。然后落座，边喝边聊。
期间，两位妈妈讲起了曾经一起经历的往事，提起了健在的和故去的工友，也说起了我们这些孩子们小时候或顽皮或开心的时刻。把我们都带回到过去的岁月，重拾起记忆深处的童年时光。
我已有些年没见顾妈妈了。记忆中她就像李双双似的，说话高声大嗓，干活风风火火，且乐于助人。这次见她，还是那样的急性子，那样的大嗓门。只是人老了，矮了。
顾妈妈和我们是江西老表。她丈夫（我们叫顾伯伯）是上海人，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到江西赣州工作，和我爸在一个班组。两家就成了隔壁邻居。
那时候，一个单位的人都住在一起，家属也跟着。或是住一栋楼，一个院子，一片平房，甚至就住在一个大工棚里。家家房门不关，进出随意。彼此关系融洽，像一个大家庭一样。少不得你尝我家菜，我吃你家饭。我爸妈也常说:那时候，有些没结婚或还没孩子的工友常会在星期天带着不管谁家的孩子上街去玩上一天，晚上再送回来。家长是不用担心也不会去找的。
除了顾伯伯，我爸爸所在的泥工班共有二十多人。我爸技术好，脾气也好，合得人，是班长。他带的这个班组获得过许多荣誉。记得以前家里保留有好几面绸缎做的奖旗，很漂亮。
1956年，我们两家就随所在单位支援广西工业建设，一起离开家乡，来到这片当时还很落后的蛮荒之地。从此，就一直生活在广西了。
我爸爸和他的工友们是解放后最早的一批来广西的支边者，参与了几乎半数的广西冶金，电力和矿山建设。他们可以说是广西现代工业的开拓者。
饭桌上，两位妈妈说得最多的就是从江西迁来广西时一路上的难舍，颠沛和不适，还有最初几年间的频繁搬家。我爸这个班组干的是泥水活，在一个工地总待不长。我们这些随队的家属就要跟着不停地从一个地方迁去另一个地方。几乎是一年就搬一次家。我记得曾经住过的地方就有平桂西湾、桂林瓦窑、来宾凤凰、河池金城江等。直到1963年才定居柳州。这一路，我家和顾妈妈家一直相伴相行，一直是邻居甚至就住两隔壁。
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些年的生活场景: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和工棚，隔成一个个小家。妈妈们在公共厨房或各自搭建的小厨房里做饭，到公共水站排队凭票打水，生活区里有公共厕所，公共洗澡房。家家屋子里似乎只有床和饭桌，极少有像样点的家具。孩子们则结伴在房前屋后做游戏，或去荒郊野外游玩。每天，路边电线杆上的大喇叭准时响起，告诉人们该上班啦或是下班啦，然后播报新闻，也放唱歌曲。大人们总是很忙，一天到晚就是工作，吃饭，睡觉，少有休闲娱乐的时候。
我突然想到古希腊神话中的盗火英雄——普罗米修斯。他为了人类的幸福而毅然去盗取天火送给人间，并因此被绑到高加索山上，受到残酷的惩罚。但人们没有忘记他，一直感恩他，纪念他。
我爸爸，顾伯伯，和他们的工友们，还有成千上万这样的劳动者，在他们的青春华年，告别父母，告别故乡，带着满腔热血，带着妻小，跋涉千里，来到这个贫瘠的边陲他乡。在荒无人烟的山沟里，在荆棘丛生的野岭河滩上，住着简陋的工棚，吃着粗粝的饭菜，干着繁重的体力活。用聪明和智慧，用汗水和双手，用一生辛勤的付出建造起一座座工厂、电站、矿山，给落后的壮乡带来光明，带来先进文明。他们来时，是一片荒芜的土地，走时，则是轰鸣的机器，沸腾的厂房，热闹的街市。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光荣称谓“支边人”。
他们是当代的“盗火英雄”!
他们不应该被忘记。
岁月流过。几十年弹指间。当年朝气蓬勃的年轻的建设者们都已老去或故去。当年我爸那个班组的二十几个工友，如今只剩下我爸和他的一个徒弟还活着。那些随夫携子奔波辛劳一生的妈妈们，也只有我妈和顾妈妈还健在。
提起这些人和事，大家都一阵唏嘘。
席间，我问顾家姐姐:你们跟老家还有联系吗？她说:自从父亲去世，联系就少了，也不回去了。
是啊！老一辈的支边人把一生都奉献给了边疆建设事业，也把根深深地扎进了这片红土地。我们这些支边人的第二代、第三代，早已适应并融入到这里的社会之中。这里是我们的家，也是归宿。
吾心安处是吾乡。
就这样，两家人兴奋地回忆过去，聊着今天。时间不知不觉已到中午。两位妈妈已显困意。要回去了。
我们互道珍重，相约再聚。
当我把顾妈妈送到门口离别时，我望着她，衷心地说:“顾妈妈，多保重!”
我也在心里默默地祝福我的爸爸妈妈还有那一代活着的盗火英雄们平安、健康，长寿，好好地享受他们奋斗得来的幸福生活，更久，更久……。
2022.5.3.修订
活动主题：申氏家族·申鑫杯第三届征文活动（点击查看活动详情）
文稿编号：44号
文稿标题：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
文稿作者：申其元
文稿收集：申院平
文稿编审：申娇艳
奖品设置：
1、所有获奖者将颁发获奖证书和奖杯。
三等奖6名：奖金人均200元。
优秀奖12名：奖金人均1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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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时间：2022年5月1日-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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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1日
